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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i145基督论：再思我所信的基督
撰稿：林谦谦


前言

关于「基督」的讨论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。虽然世上宗教有许多，而不同的宗教当中也有各自奉为至尊的重要人物，但唯有基督教的耶稣，让成千上万的神学家、哲学家、科学家、历史学家等跨领域的有识之士，及尽一生去思想、辩论、探索与诉说，同时他们也将这些思想的结晶写成书册，不但大量出版，还广为流传。这不禁让人想起约翰福音的赞叹，耶稣的事若是一一写出来，那么「就是世界也容不下了」（约翰福音21章25节）。

耶稣，是祂在世上的名字，而基督，是祂最主要的称号之一，甚至这称号可说是等同或取代了耶稣的名^[1]。基督是祂经世的身份，有弥赛亚、救赎主之意。因此祂并非众多伟人中的某位宗教人物而已，除了是基督信仰的开拓者，祂更是在永恒中为我们创始成终的神，以及在时空中与每一个世人有关且紧密相连的神，凡愿意回应并追随基督的人，就被称为基督徒。基督是教会信仰的根基，基督论便是信徒需要把握的观念，然这并非容易的任务，因为关于基督的看法在教会历史中已然众说纷纭。本文在此将整理历史上关于基督的重要讨论，并提出这些探究为何重要，以期让基督徒读者再次思考所信的是谁。

什么是基督论？

简单来说，基督论包括了人们谈论基督的进路和内涵。但诚如以上所说，基督与每一个信徒都产生了生命的关系，而这份关系带来的个别经历，会影响个人如何看待基督，因此不同的信徒必然会建立自己的基督论。基于人的经历，也基于基督本身的丰富性，思想基督的方式与结果便出现许多不同的面向。那么，我们不禁要问，这些面向能否被视为基督真正的样貌？亦或这些面向根本不足构成我们所信仰的基督？值得感恩的是，因着「神在古时藉着众先知多次多方晓谕列祖」，以及「在末世藉着祂儿子晓谕我们」（希伯来书1章1节），新旧约圣经中充满了基督先存和在世的记录。

从圣经衍生而出的讨论，基本上包括了基督的位格和基督的工作两种进路^[2]。这两者在20世纪以后，已经不被划分得那么清楚，在初期教会也没有明显的区隔，唯中世纪经院哲学时期将两者分开，导致许多形而上的讨论在信徒的生活中并没有产生太大的价值^[3]。但事实上，基督进入世界以及进入信徒生命的目的，就是为了成全救赎大功，祂的工作正是我们探讨基督论的主要因素，由此可见，基督论与救赎论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，而基督的位格与工作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^[4]。

为了探讨基督的位格和工作，学者们把探讨的方式分为「由下而来」以及「由上而来」。由下而来的方式告诉我们，基督来到了世界、进入了历史，祂真正地与人生活过、相处过、对话过，祂是四福音中所描绘的拿撒勒人耶稣。要认识一个人最直接的方式，就是聆听那人如何谈论他自己。同样地，要认识真实的耶稣基督，祂做过的事、说过的话，就该成为建构基督论重要的资料来源。这在历史中存在并向我们自我启示的基督，便是我们所信之基督的根基和印证^[5]，这可说是基督论的第一手资料。另外，由上而来的方式建构于基督以使徒为根基所建立的教会。教会中有关基督的宣告、传递的信念，常是超越肉身基督在世的33年历史，保罗书信的基督论便属于这一类^[6]。两种方法看似矛盾，实则相辅相成，向信徒展现一个同时具有人性和神性的基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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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人类思想的限制之下，对基督人性和神性的探讨犹如瞎子摸象，似乎难有一个说法可以完全涵盖基督「是」谁，但我们却能辨别基督「不是」谁。在针对基督位格争论不休的过程中，历史上不同时期产生了六大著名的异端，包括否认基督神性的伊便尼主义和亚流主义^[7]、否认基督人性的幻影说和亚波里拿留主义^[8]、区分基督成为两个位格的涅斯多留主义^[9]，以及混乱基督成为一性的欧迪奇主义^[10]。

基督神人二性的联合是极大的奥秘，但为了符合常理而否认任何一性，很明显是不合宜，且动摇基督信仰根基的作法。如同伊便尼主义为了维护一神论，而只把耶稣视为马利亚和约瑟所生的普通人^[11]。亚流主义虽然承认基督的超越性，却依然认为祂也是受造而来，其在「永恆中」与父同在，却有「某个时期」并不存在，子的存在是有开端的^[12]。在逻辑上，我认为他混淆了「永恆」与「时间」的概念，永恆若有阶段性的切割就不是永恆。亚流的思想虽有经文的支持，却被认为是断章取义的。325年的尼西亚会议为了驳斥亚流主义，而订下《尼西亚信经》，确立基督非受造的完全神性^[13]。因着基督的完全神性，我们确信祂在世的教导与事迹，正是上帝对这世界的心意，我们也确信祂战胜人所不能胜的罪与死亡，作为大牧人亲自牧养着世世代代的众教会。

然而支持基督神性到了极致，便是反对其人性。幻影说因强调物质的邪恶，竟提出一个神圣并与世界毫无联系的上帝^[14]，反对童女生子，认为上帝永不改变，所以无痛、无感^[15]。另外，亚波里拿留因担心基督的人性会让祂陷入罪的捆绑，而认为基督所谓的神人二性，是由人的皮肉与神的灵魂（精神）所组成^[16]，如此可让基督免于落在人善变和犯罪的试探中。面对这样的论述，拿先斯的贵格利提出「基督没有承担的部分，就是人类不被医治的部分」^[17]予以反驳，表示基督若要达到完全的救赎、解决一切的罪恶，祂就必须成为百分之百的人，具有百分之百的人性。最终亚波里拿留主义也在381年的君士坦丁堡会议中被定为异端^[18]。

既不否定基督神性或者人性，又要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实属不易。将神人二性过分分割的涅斯多留主义便犯了这个错误，他对于以「生神之母theotokos」来称呼马利亚十分排斥，认为神不可能从人而出，也担心「生神之母」的观念会掉入亚流主义的陷阱中^[19]。后来亚历山太的区利罗与涅斯多留主义进行严厉的辩论，指出若有人将基督神人二性分裂为两个位格，「这等人当受咒诅」^[20]。然而，将基督二性过度混合的欧迪奇主义，主张神性与人性合成一个非完全神性及非完全人性的「第三性」，其论述毫无根据也没有章法，因此同样不被採纳^[21]。

至此，我们究竟应该如何看待基督的道成肉身？又如何理解基督的神人二性？451年的迦克墩会议订立《迦克墩信经》，说明耶稣基督具有完全的人性及完全的神性，其中以四个否定片语「不相混乱、不相交换、不能分开、不能离散」，来尝试表达神性与人性的关系^[22]。事实上，这依然处于瞎子摸象的境况，因为并没有具体地说明基督「是」谁。然而迦克墩信经最大的贡献，就是将范围缩小，使人得以在一个更集中、更安全的范围内思想基督的位格。而上述的六大异端可作为一个雏形，来检视及确保各教派的思想不会误入歧途。

以上关于基督论的探讨仍属于「本质/位格」的层面，但要真正认识基督是谁，亦必须透过祂的工作。从全本圣经的顺序来看，基督的工作有三个阶段，即道成肉身前、道成肉身并在世时，以及升天之后。按照经文的记载，基督道成肉身前不但参与创造之工，更管理和维护祂的创造（希伯来书1章2-3节），祂也是那启示人和向人报好信息的神（以赛亚书40章9节、52章7节）^[23]。基督的启示之工，同样充满于祂在世的教导和说话当中，而基督在世上最重要的工作，就是赎罪，叫世人与上帝和好。及至祂升天回到父那里，不但差遣圣灵来与我们同在（约翰福音16章7节），也在父的右边为我们代求（罗马书8章34节）。

我们看见基督做所的包括创造、管理、维护、启示、教导、责备、救赎、和好、差遣、代求等等，即丰富又诉说不尽。而历史上通常会将基督的工作归纳为三个职分，就是君王、先知和祭司^[24]。祂有身为君王的统治权柄，有先知颁布预言和宣告信息的能力，还有祭司代表人类献上祭物的赎罪之工。这些工作不但让人看见基督的超越性，也能让人体会基督深深地临在这个世界，甚至渗透到人的生命中。正如祂自己所说「我父做事知道如今，我也做事」（约翰福音5章17节），祂正积极地参与这个世界，同时透过祂的子民，即教会，来转化和复兴这地。

基督论为何重要？

基督论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周旋和辩论，一直到迦克墩会议之后才稍微稳定下来。在一次次激烈的思想斗争中，我们不禁要问，如此探讨的目的究竟何在？如果这只是由于一些学者没事干才进行的观点角逐，那么作为基督的跟随者，我们有必要搅入这趟浑水吗？亦或实际一点，专心敬拜和服事教会就足够了呢？

首先，我认为，对所信仰的内容追根究底仍是必要的，一来避免盲从，二来也可避免落入反智主义以及矮化神学的圈套。若我们盲目地献上生命中的一切，却不好好思量所追随的基督到底是谁，我们就很可能成了保罗所说，那「比众人更可怜」（哥林多前书15章19节）的人了。

再者，探讨基督论，对信徒来说是至关重要的，因为基督论与救恩论息息相关。亚他那修甚至认为，所有神学的探讨和发展，其背后的推动力并非是智性的追求，而是救恩^[25]。因为救恩赋予人存在的价值、指引人将来的盼望、整治人整体的生活方向，没有人能够脱离救恩而活得有意义，而那位亲自来到世间成就救恩的，便是基督。得着救恩的唯一途径，也是基督。基督自己说明了基督论的重要性，「我就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，若不藉着我，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。」（约翰福音14章6节）而使徒彼得也曾向反对信仰的公会领袖大声疾呼，「除祂以外，别无拯救，因为在天下人间，没有赐下别的名，我们可以靠着得救。」（使徒行传4章12节）正因基督为我们做成的事，凡有气息的都当来认识祂、颂讚祂。

最后，从主观的角度看，基督论教导个人如何用生命来回应神、服事神。越是思想基督的本质和体察祂所做的工，我们越能看见祂的各样属性，包括尊贵、信实、公义、慈爱、怜悯……基督叫人归向祂，并非消极地利用我们需要救恩的无助和绝望，乃是积极地用祂的美善来吸引我们，正如经上说「我以永远的爱爱你，因此我以慈爱吸引你」（耶利米书31章3节）当我们看见了基督在世为我们立下的榜样，也认识到基督属天的丰富和超越时，我们便能够义无反顾地跟随祂到底。「但愿颂赞、尊贵、荣耀、权势，都归给坐宝座的和羔羊，直到永永远远！」（启示录5章13节）阿门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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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书目：

卡維里 (Veli-Matti Karkkainen)。《基督論：全球導覽》。陳永財譯。香港：基道，2021。
艾利克森 (Millard J. Erickson)。《基督教神學卷二（增訂本）》。郭俊豪、李清義譯。台北：華神，2002。
麥葛福 (Alister E. McGrath)。《基督教神學原典菁華》。楊長慧譯。台北：校園，2016。

注脚：

^[1] 卡維里 (Veli-Matti Karkkainen)，《基督論：全球導覽》，陳永財譯（香港：基道，2021），頁22。

^[2] 同上，頁4。

^[3] 艾利克森 (Millard J. Erickson)，《基督教神學卷二（增訂本）》，郭俊豪、李清義譯（台北：華神，2002），頁308。

^[4] 卡維里 (Veli-Matti Karkkainen)，《基督論：全球導覽》，陳永財譯，頁5。

^[5] 艾利克森 (Millard J. Erickson)，《基督教神學卷二（增訂本）》，郭俊豪、李清義譯，頁307。

^[6] 同上，頁295。

^[7] 同上，頁320。

^[8] 同上，頁352。

^[9] 同上，頁384。

^[10] 同上，頁385。

^[11] 卡維里 (Veli-Matti Karkkainen)，《基督論：全球導覽》，陳永財譯，頁79。

^[12] 麥葛福 (Alister E. McGrath)，《基督教神學原典菁華》，楊長慧譯（台北：校園，2016），頁181。

^[13] 卡維里 (Veli-Matti Karkkainen)，《基督論：全球導覽》，陳永財譯，頁88。

^[14] 同上，頁80。

^[15] 艾利克森 (Millard J. Erickson)，《基督教神學卷二（增訂本）》，郭俊豪、李清義譯，頁363。

^[16] 麥葛福 (Alister E. McGrath)，《基督教神學原典菁華》，楊長慧譯，頁182。

^[17] 卡維里 (Veli-Matti Karkkainen)，《基督論：全球導覽》，陳永財譯，頁94。

^[18] 艾利克森 (Millard J. Erickson)，《基督教神學卷二（增訂本）》，郭俊豪、李清義譯，頁366。

^[19] 同上，頁384。

^[20] 麥葛福 (Alister E. McGrath)，《基督教神學原典菁華》，楊長慧譯，頁186。

^[21] 艾利克森 (Millard J. Erickson)，《基督教神學卷二（增訂本）》，郭俊豪、李清義譯，頁386。

^[22] 同上，頁387。

^[23] 同上，頁434。

^[24] 同上，頁431。

^[25] 卡維里 (Veli-Matti Karkkainen)，《基督論：全球導覽》，陳永財譯，頁88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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