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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heng261 D与小d的打怪之路
撰稿：拉结
母亲节的文章，比起对各位母亲歌功颂德，我更想从旁观的角度述说一对母女——D与小d，她们相爱相伤，最后彼此妥协、共同蜕变的故事。她们的故事，除去了「天下无不是之父母」的滤镜，而显得真实，接地气。
完美主义，是母亲D的特质，是女儿小d成长的调性，也是母亲传授予小d的生存功法。但完与美本就互相矛盾。她们也在不同的生命阶段中，逐渐发现完美主义为生活带来的障碍，以及对关系形成的杀伤力。关于D和小d在完美与不完美之间的拉扯，是一条漫长的打怪之路，对抗着那只叫作「完美主义」的大怪物。两人吵吵闹闹、磕磕绊绊，却是她们学习放过自己与彼此的重要旅程。
我必须强调的是，这些故事只是摘录D和小d之间，与完美主义相关的主题，并不代表她们没有其他层面的互动，或是其他值得重温与探索的事件。值得庆幸的是，她们对于不完美，已经从抗拒，到认识，再到了愿意接纳的地步。那就来看看她们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吧！
在小d出生的时候，生活生命似乎就被定调了。从母亲的表达中小d发现，母亲生下她怀着许多的期待，同时，也有不安。不安于小d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、不安于小d品格和信仰的失落。母亲曾说，当小d一出生被医生放在她手上的刹那，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：「如果这孩子以后没有好好敬畏神，那就白生了」。
十多年後的某次小d与母亲聊天，偶然提起电视剧中父母与孩子断绝关系的桥段，小d问母亲的看法，母亲回应说：「妳不论如何都是我的孩子，但如果未来在任何情況下妳告诉我，妳想要放弃信仰，我就會和妳断绝关系」。从出生到成年，这就是小d的成长风格和法则。母亲为了确保凡事万无一失，总事先设想各种可能性，并对小d发出警告和设限，免得她行差踏错。
有次，母亲要求小d负责扫拖家中的地板，而小d也按时完成了。虽然长时间挥动扫把和拖把，让手上起了几颗水泡，但劳作的成果总是如此疗愈人心。没想到的是，母亲回到家中审视环境后，却对清洁程度打了个不及格的分数，劈头便把小d骂了一顿，要求她重做一遍。小d心有不甘，但为了不觸犯母亲心目中完美的标准，她再一次仔仔细细又扫又拖，确保每个角落都不放过，最后终于听见母亲满意地说了句：「嗯不错！这次干净了。」打扫风波总算落幕。
再有一次，小d与家人用餐结束后，看见桌上杯盘狼藉便「动了慈心」，决定将锅碗瓢盆全部清洗干净，让长辈省下清洗的劳累。这是小d有生以来在厨房洗碗洗得最久的一次，完成了为自己定下的任务，她因着懂得为家人付出，正自豪感动不已。走出厨房，母亲那边忽然传来：「你做得很好，如果可以把厨房的灯也关上就更好了。」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，小d原有的自豪瞬间烟消云散。她转头，关上灯，然后回房。
获得赞许，本来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对小d而言，她似乎高兴不起来。或许她更希望听到的是一声感谢，更胜于经过评估的称赞。或许她也意识到，母亲的和颜悦色，通常建立在她听命顺从和优异的表现上。然而她多希望，即使没有达到母亲心目中那近乎完美的标准，母亲也能为她的进步表达欣慰、为她的做不到表达理解。
小d的父母在教会中是被人景仰的领袖，他们偶尔会告诫小d：必须謹言慎行，否则将影响父母在教會的服事；任何错误都会为成为别人毁谤整个家庭的把柄，神的名无法得荣耀；私下的一举一动会被人瞩目甚至放大；若在德行上有失，必然引发难以弥补的后果……这样的信念几乎成为小d的座右铭，并一起步上了完美主义的道路。渐渐地，小d对自己的要求极高，一旦怀疑自己表现得不够好，就会有深刻的负罪感，经历痛苦的自我谴责。但又有谁不会犯错？所以小d逐渐向人封闭自己，免得一不小心被人寻出错误，辛苦建立的完美形象就毁于一旦了。小d虽在外表上呈现得那般有禮、懂事、成熟，却难以对人产生信任感或安全感。
完美主义究竟是何方神圣？心理学家亨利克劳迪说过，完美主义是在各个层面极端地要求自己与他人，不允许缺点存在的思想模式，他一点都不能享受生命，也使身边的人活得很累。那并非指人在某个专业领域的坚持，乃是世界观被扭曲的结果。它要求万事万物都回到人类犯罪堕落以前的状态，却忽略了善与恶并存的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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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，在其他人眼中，完美主义者已经把事情办得够好了，但他们还在埋头数落自己，计较着被自己遗漏的瑕疵。为了不让人对自己失望、为了使稍纵即逝的成就感，掩盖频频出现的挫败感，他们丝毫不能懈怠。他们敏锐的雷达，会在生活中任何细节发现问题并着手纠正，不到完美，至少也要接近完美才肯罢休。我不否认完美主义者所拥有的超凡观察力与批判力，但定罪是它的主旋律，爱在其中无处容身，并极其违反情理。一个人完美主义的养成，可能原因各异。
既然完美主义是个害人害己的坏东西，有谁还会甘心屈于它的操控呢？其实，完美主义也会带来某些好处的，否则怎会让人不断耽溺其中，舍不得放手？就像小d，她认为用各样规矩把自己框架起来，便不容易出错，也能免去父母的责备、他人的指指点点。同时，不论什么事都吹毛求疵，鞭策自己做到最好，出产的成品自然也就不会差到哪去，这样确实可以更快赢得人的掌声、欣赏或者羡慕。然而比起这些「好处」，小d与母亲最终发现，要付上的代价实在是大得多。比如她们要时刻承担那可能失败的恐惧，也失去了突破与尝试新事物的动力。
小d与母亲用各自完美的标准，自我折磨也相互折磨了20多年，终于在某些契机中得到缓解。这契机其实是她们家中的变故。
首先，小d的妹妹在高中时期受到精神疾患的困扰，迫使家人们在挣扎中学习另一种生活态度。接着，母亲D几乎在同时确诊焦虑症，让她不得不放下原有的坚持，重新调整好与不好、该与不该的价值判断。种种花草、尝试新的食谱，都是母亲那段时期培养的新兴趣。而完美主义在这些兴趣中几乎没什么立足之地，因为种植与下厨都是迫使一个人面对失败的绝佳机会。如今在国外生活多年的小d回到娘家，感觉就像进入迷你植物园一样，不同植物在家中各处生机勃勃，一反以前硬邦邦、冷冰冰的环境。
再者，小d嫁人后，便经历到先生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，她在先生浪漫、随性、富有能量的特质中碰撞与调适，或许至今仍在尝试，但完美主义的状况已渐渐地被驯服。她学习速写与水彩等技巧，竟发现「错误」可以是画中的亮点、画技的变化，亦是一种个性化的表达。虽然不完全，但很美。最关键的是，小d被神放在一个愿意按祂心意待人处事的基督徒群体之中，发现原来软弱也是被容许的，因为神所给予的，是无条件的爱与接纳，而谁得的赦免多，谁的爱就多（路8:47）。至此，小d完美主义的枷锁慢慢脱落，她爱的能力也变得越发强大。
就这样好多年下来，小d与母亲开始走出完美主义的桎梏，学着与自我、与他人、与神和解。这是多美妙的一件事。
有次，小d和她先生与父母相约在外用餐，小d和先生准时抵达餐厅，等待了10分钟却不见母亲的身影，这不是小d印象中母亲的作风。以前的母亲，面对迟到的状况绝对忍无可忍，1分钟都不容退让，更遑论现已过去10分钟。担心着母亲是否发生什么意外，小d赶紧打了电话前去确认，母亲接起电话倒是慢慢悠悠地说：「再等一下哦，早上睡得比较晚，所以稍微耽误了出门时间。你们先进餐厅点餐吧！」这是小d第一次意识到，母亲身上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。
用餐的例子加一。这次是小d和先生，因走错路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。小d满怀抱歉地走进餐厅时，看见的不是预期中责怪或不满的眼神，反而是一桌刚刚送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；窜进耳朵的，是母亲安慰的言语。母亲说：「辛苦了，太久没来，忘了怎么走很正常。你们一定很饿了，快吃吧！」再一次，小d觉得眼前的母亲既熟悉又陌生。那个分秒必争的母亲、那个揪着错误锱铢必较的母亲，已经不再一样。而母亲散发的自在松弛感，让用餐的气氛更加愉快了。
小d如今的工作是写作。她有时还是不自觉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：写出来的文章不仅要言之有物，更要逻辑通顺，最好还能感人肺腑。除了讲求灵感，相关资料也需充足，所以写作的过程，小d是一刻都难以放松，生怕因考虑不够周全使得观点流于肤浅。某次小d因要赶出一份专题文章，已经把自己关在家中三个礼拜，文章删了又写、写了又改。后来她手机里传来了母亲的信息：「孩子，不要太苛求自己，把标准放低一点，其实妳轻松写已经可以写得很好了。」收到母亲这样的信息，小d的下巴简直要掉到地上。惊讶之余，也庆幸着她们母女之间竟还有这种「放轻松」的提醒，相信母亲过去一段日子的经历与收获，并不亚于小d自己。
小d和母亲的打怪之路还在继续。大自然与艺术诚然是神赐给人们获得疗愈的美好礼物，然而那最宝贵的，是人们不必靠自己的能力来解决问题和错误，乃是靠着、复习着从神来的恩典与饶恕。透过发觉自己在神眼中从不改变的价值，来战胜完美主义这头怪物。
刘墉说，世上许多事不完而美是最高境界，我认为，认识不完美是医治的开始；拥抱并欣赏不完美，是将主权全然交还给神的觉悟与自由。小d回顾过去从小到大的经历，虽然不完全，但与母亲一起在艰难中成长蜕变的经历，何尝不是一件美事。
你与你的母亲，又有过哪些共同经历呢？试着让爱与真诚的故事成为母亲节餐桌上的佳肴，跟家人一同享用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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